华尔街英语 学费分期的糊涂账

“教育分期贷款”作为新兴消费市场上的创新金融工具，最初的设计理念是为了帮助更多的弱势学员获得公平教育的机会，它作为消费信贷场景的理想应用，具有显著的普惠金融价值。

不过教育培训机构借助“教育分期”谋求规模化发展的同时，也滋生了很多行业乱象，而伴随着公众对于“教育分期”的认知不足，某些培训机构开始把“教育分期”当成自己的营销工具，并试图从与学员的退费纠纷中全身而退。

“先学后付”的新物种

所谓教育分期，其实就是学费分期。金融机构先将学费一次性垫付给教育机构，学员按期支付给金融平台。从设计来看，无论对于金融机构还是对于学员、教育企业，教育分期似乎都算是多赢的好产品。学员可以享受“先学后付、分期支付”的便利。教育企业可以提高转化率，提高现金流。金融机构可以获得相对优质的用户和稳定收益。

但在市场执行层面，似乎“变了味道”。2018年底，有大学生因在华尔街英语报课背上了网贷平台十几万元的“教育分期贷款”，最终因无力承担巨额的还款而引发了社会关注。

而就在该事件发生后不久，关于用户对华尔街英语的投诉仍在持续。2月12日，上海的庞女士因怀疑华尔街英语在销售过程中涉嫌欺瞒和诱骗在21CN聚投诉平台发起投诉。

2月15日，庞女士称，在与华尔街英语交涉退款时对方要求其出具贷款结清证明方能办理退款，而金融机构则要求华尔街英语发起退款申请即可出具相关证明，退款流程一度进入僵局。

同时庞女士还认为自己被洗脑及误导式营销，导致背上贷款，在未接受任何课程和服务后要求退款却被扣除几千元手续费。

“我是被进行了6个小时的‘谈话’报的价值4.58万元、时长24个月的课程，期间课程顾问和校长轮番上阵。以第一次到店可以用580元申请5800元的学费诱导报名，还以申请奖学金、580元可退等由头不停跟我讲，还间接询问了我的花呗额度，鼓励我用花呗支付首付，直到我交完费用之后，才和我签合同。而合同中对分期的内容、利息等均没说明，也没人解释合同条款，”庞女士讲道。

由庞女士展示的合同中可看到，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条款。在庞女士次日要求退款时，未接受华尔街任何服务及课程情况下被要求扣除2950元手续费。

对此，北京商报记者致电华尔街方面，对方表示不回应。

据不完全统计，大多数主流的在线教育机构都有教育分期产品。新东方在线早在2016年称网站所有500元以上的课程，均支持京东金融提供的“教育白条”免息分期付款。据了解，在线教育类的企业与金融机构展开的教育分期业务较多。

由于教育分期的准入门槛较低，这就给了有些不法分子牟利的机会。对于大的培训机构而言，教育分期或许只是他们规模化扩张的催化剂和加速器，而对于许多不知名的中小培训机构而言，“骗贷跑路”成为了新的营销骗局。此前，就有媒体报道过深圳网云、深圳海纳和深圳深软三家培训机构，骗取学员办理教育分期，随后跑路消失的事件。

“很多培训机构只有工商注册，没有办学许可证，因此市场极为混乱，也给B端的信用评估带来阻碍，这些也是行业痛点。”某教育分期平台负责人表示，当培训机构出现经营危机或者卷钱跑路的情况，对于放贷机构和学员来说都是灾难。

据一银行工作人员称，其实教育分期这个看似多赢模式的背后有着巨大的黑洞。借助教育分期，教育机构在一次性收到一年或更久的学费后，除去必要成本，手上有了一个变相的资金池，这成为其持续扩张的资本。且只要学员签订培训协议时办理了分期产品，便可以将其绑定在教育机构的课程体系中。

这种新关系将原先机构与学员之间的双边关系转化为学员、培训机构、金融机构三者之间的三边关系。因为退课的复杂性，可以减少学员的退课率，这也不难理解为何培训机构在极力推荐这种新型的学习模式。

“拉客”入场的新工具

近年来，在线教育行业的蓬勃发展与教育分期的助力分不开。不管是IT教育类学习产品还是少儿英语类产品，动辄过万的学费都让消费者产生顾虑，而选择教育分期，尤其是X（只付利息）+Y（本息合计）的模式，大大减轻了消费者的经济负担，也提高了培训机构的用户转化率，所以当很多培训机构的销售员面对摇摆不定的客户时，就会拿出“教育分期”工具来促成销售单成交。

且在抢夺流量白热化的当下，不少培训机构的重心甚至已不再是教课，而变成了“拉客”，同时用教育分期让一部分没有偿还能力的人进入市场，留下后患。

在北京商报记者进入华尔街英语退费讨论QQ群期间，多位网友反映，在对学费问题有疑虑时，课程顾问都会推荐教育分期，而且，有时会在你不知情下已经“被分期”。名为花弄影的网友透露，在操作教育分期时，你是不容易察觉的，会让你扫码下载金融公司的App，填些个人信息可能就开通了。而且课程顾问是不会明示贷款利息的，还会告诉你没有利息，只是手续费，其实这是“偷换概念”。而且就是签署一份合同，没有额外的贷款协议，什么风险告知、退款问题都不会提及，要自己仔细看合同才知道贷款事宜纠纷要自己去跟金融机构解决，跟华尔街英语没关系。

“学员、培训机构、金融机构三者之间的三角关系，因缺乏全面的评价体系，导致学员在办理分期和报名培训时面临巨大的未知性。”银行工作人员表示，在金融杠杆的作用下，服务内容一旦达不到学员预期，便会步入“陷阱”难以“抽身”。

日前，北京商报记者也以消费者身份来到了北京华尔街英语蓝色港湾店暗访，发现除“不能退费”的限制条款外，不明示贷款利率也是商家推荐教育分期使用的手法。记者最初向店外展台的工作人员以雅思成绩5.5分想提高到7分为由进行课程咨询，当问到价格、课时等问题时，工作人员表示不清楚，让记者填写了电话、姓名等信息后把记者带到了店内，交接给了课程顾问。

课程顾问Q老师在了解了记者需求后，建议学习华尔街英语大概8级到16级的课程。北京商报记者表示如果中途因某些原因不想继续如何退费，Q老师表示是不允许退费的，合同中会写明。如果可能有不稳定学习因素，建议先报最少3个级别，费用区间在一对多的为2.5万元到一对一的9万元左右，建议选择一对一以保证效果。当记者表示价格太高无法承受时，课程顾问建议使用分期，利率约0.064%，但未明示是日利率还是月利率。只称开通简单，还款也不会有压力。“因合同注明不能退款，所以如果退费手续会相当繁琐，”Q老师补充。

“教育营销”的新陷阱

北京星河律师事务所律师龚良科指出，教育培训贷款一定程度上被教育机构做成了增加退款障碍的工具，所以消费者必须要提高警惕，在签订任何合同之前要看清合同与协议条款。在当下的教育培训中退课退费难已成行业“潜规则”，加之又有金融机构的介入，想“退”就会层层遇阻。像华尔街英语这种成人培训机构的监管处于灰色地带，不归教委管辖，而归工商管理。而工商管理范围在证照和交税等内容，对经营的业务层面不予或很难监管。导致机构跑路闭店、消费者维权难现象客观存在。面对部分教育培训机构的套路和陷阱，不少消费者缺乏合同、法律意识，也成为踏入教育分期贷款困境的原因。

根据21CN聚投诉平台数据显示，2018年全年共受理教育培训行业的有效投诉4748件，涉及百余商家，大多数投诉都与教育分期、虚假宣传、退课退费难等问题有关。

据了解，金融行业在拓展教育分期业务时把重注压在了IT培训行业。因为该领域大多是刚毕业不久的学生，他们寄希望于参加培训后，能够获得更好的工作。而且IT培训的客单价高，分期成为大多数学员的刚需，他们都力求在接受培训后再把钱还上。北京大学新金融和创业投资研究中心研究员陈文认为，贷款机构对于学员还款能力的信任是在于通过职业培训，学员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实现收入上的跨越式增长。

去年9月，上海市消费者权益保护委员会(以下简称“上海消保委”)发布《2018年1至8月教育培训类投诉分析》，认为恶意包装、审核宽松、资金风险等教育贷款隐患凸显。上海消保委发现，贷款消费的消费者近八成通过手机下载软件办理，贷款过程仅需几分钟，有些培训机构通过引导推荐、涉嫌强制等方式，或者把贷款包装成“免息”、“分期付款”等福利，对贷款限制性条款及风险却只字不提，导致有些消费者“被贷款”。另外，上海消保委认为教育培训机构的部分合同缺少公平的退费规则，并未把口头承诺和福利写入合同，这都为消费者事后维权带来隐患，一旦发生争议，消费者容易陷入被动局面，退款难以索要。

教育分期从业者刘天（化名）谈道，做好系统性风险防范及个体防范，即风控能力建设，良好的产品形态设计和商业模式，才能使得金融资金安全落地，实现真正的普惠。随着众多金融机构入局教育分期，能否对培训机构的理解并形成细分领域特殊的风控能力，能否为此类人群设计合理的消费分期方式将是其成为这个领域胜出者的关键。

北京商报记者 刘斯文/文并摄

■新物种 教育分期，就是学费分期。金融机构先将学费一次性垫付给教育机构，学员按期支付给金融平台，学员可以“先学后付、边学边付”。

■新陷阱 教育分期变成教育机构的营销工具，诱导、哄骗没有偿还能力的人群进入市场，并偷换“利息”和“手续费”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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